第27章 龙咬尾(十五)-《太岁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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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方不知深浅,庞戬干脆也不绕圈子:“我是接了内门支师叔的密令来的,他不让我告诉别人,只让我来找殿下。”
庄王搭在膝头的手指一蜷:“哦?”
庞戬道:“关于永宁侯世子的事。”
庄王脸上春风似的笑容散了,一双黑沉沉的瞳孔看过来,让人想起不见底的井。
“奚士庸又在潜修寺淘什么气了?仙门不用客气,犯了错只管打就是了。”他接过白令递上的茶碗,和缓地,好像经不起疾声似的有气无力道,“再说我哪管得了他?尊长应该去找永宁侯爷才是。”
庞戬就说:“殿下,是世子自己告诉师叔,让我们来找殿下的。”
庄王手里瓷杯和杯盖一碰,“呛”一声脆响。
“师叔说,因我们一时不查,当时在南城外叫那邪祟跑了,不知用什么邪法附在了奚师弟身上,连端睿大长公主的耳目都能瞒过去。好在师弟未开灵窍,人也机警,设法将此事报给了师叔,并说有办法传信于殿下,让我们来找殿下。”
庄王沉默片刻,有些古怪地笑了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他对仙门……很是信任啊。”
“是,我们无论如何也会保奚师弟周全,”庞戬道,“殿下神通广大,连我道心都能一口道破,想必已经知道那邪祟自称‘太岁’,升灵圆满,虽然修为与实力不甚匹配,但很有些古怪手段。人在他手上,我们不敢轻易惊动那邪祟。师叔已经回内门请仙器了,但我们先得查出那邪祟真身真名,才能知道怎么将他从奚师弟身上剥离开。殿下,您这边要是有消息,能不能帮我们一把?”
庄王一抬眼:“尊长,都说道心是修士的命脉,你的道心被我知道了,你不怕?”
庞戬面无异色,磕绊都不打一个:“道心本来就要不断质疑,不断叩问,渡劫才能圆融,怕人问的道心,怕是连自己也信不过,自欺欺人罢了。庞某人不以为短。”
庄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:“尊长,你的资质,不进内门可惜了。”
说完,他将搭在腿上的毯子一把掀开,站了起来,终于朝庞戬回了个礼:“大选那日本王因小恙没去天机阁,无缘见支将军是何等风采,竟连我们家的混世魔王都收服了。既然那混账都交代清楚了,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……”
他话没说完,突然,窗外传来一阵奇特的水声。
庄王一顿,白令立刻飞身而出,片刻后,他将不断扑腾的青瓷鱼取了回来:“王爷,真的有信!”
尺素鱼?
庞戬一愣,心想怎么这么穷酸,难不成半偶真把那小子吃成了穷光蛋?
就见庄王已经将信展开,飞快地扫了一遍,递给庞戬。
庞戬接过来一看那工整拘谨的字,就直觉不像奚平写的,再看开头落款,发现来信人是一个名叫“启”的小弟子。
信中语无伦次地向家人求救,说了个匪夷所思的故事。
“启”说,奚平手里拿着个转生木做的怪兽,已经画成了自己的模样,甚是诡异——他一看见那木雕,就胸口发闷,喘不上气来。有匿名的高人告诉他,那木雕是行魇胜之事用的,只等他一开灵窍,就能引妖邪夺他的舍,奚家已经雇了邪祟在安乐乡设好祭坛,要从他下手,谋害太子。
邪祟还有名又姓的,别人一吓唬就什么都信的姚二公子写道:“名叫魏诚响,就藏在南郊城外!”
庞戬:“……”
奚平能跟支修搭上话倒也合情合理,庞戬知道他有驯龙锁。就算那太岁格外缜密,或者奚平行事不谨慎被对方察觉到什么,有支将军在,也会尽量替他兜着。
可那小子是怎么办到让一个明显不对付的同窗替他往外传信的?
传信的这位自己还蒙在鼓里!
庞戬看完信,又忍不住看庄王,心说:奚侯爷不简单。
他就说,太明皇帝怎会因为谁长得好就给谁爵位,陛下又不是断袖!崔大小姐当年唱的那出哪里是“色令智昏”,那是“红拂夜奔”啊!
庄王一看他眼神就知道庞戬想多了:“士庸小时候在我那住过几年,因是母舅独子,我那会儿也年少气盛,见他不上进,想替他爹娘管教,这都是那时候他不想读书跟我斗出来的小把戏。”
“王爷过谦。”庞戬迅速将信过了一遍,挑出了里面的关键词,“安乐乡”“转生木”“开窍夺舍”。
“内门的长辈查验过奚师弟和他手里那转生木,没发现异状,”庞戬是个痛快人,把安乐乡里太岁的情况事无巨细地跟庄王说了,又道,“支师叔猜,这邪祟应该不是普通的元神附身。之前我们抓到的邪祟们彼此通信时,需要用自己的精血将字迹送入转生木,这个‘太岁’作为他们供奉的邪神,联系他们似乎不需要放血。王爷,你怎么看?”
庄王没插话,仔细听完才缓缓说道:“第一,这伪神应该是个人,年纪不会太大,与支将军相仿。”
庞戬一愣——支修也是这么说的。
“第二,这个‘南郊魏诚响’,很可能与那邪祟有密切联系……至少邪祟应该能随时看见她,你们的人查她的时候不可靠近,否则一定会打草惊蛇。第三,为什么安乐乡夺舍,那邪祟选了士庸而不是其他半仙?听尊长描述,似乎和那女妓的换命符有关,查这个魏诚响的时候,别忘了那个女妓。”庄王顿了顿,又说道,“还有一点,庞都统方才提到了南疆的‘压床小鬼’和‘驱魂香’……这两种东西在黑市上都已经绝迹多年了,对方不仅弄得到,还知道‘秘法’,我怀疑此人可能与南边有渊源——南疆有当年澜沧剑派辖下的灵石矿。”
庞戬深吸一口气,决定坚持自己的判断,不听庄王鬼话——奚氏一系绝对是不简单。
“我们这就去查,王爷这边再有什么消息……”
“随时送到尊长案前。”庄王没挂上他那画似的假笑,“士庸就托付给诸位尊长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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