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92 乡情众愿-《汉祚高门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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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吴乡权恶霸凌此世,使我乡亲望断归途却不得返乡。即便眼下尚无倾覆之祸,然则几代之后客业消残,各家将再无所恃,吴奴必将恃于乡资而行凶,在座诸位各将客死江表,化作孤厉游魂,尔等子弟也将各自沦为貉乡僮客,打骂由人,生死难测!”

    众人本就不乏惶恐,在听到王允之这一番预言后,心情不免更加灰冷消沉。

    “满世时流羡望江北勋功,独我深念客居艰难,恐惧末路将至。败途就在眼前,诸位难道还要掩面自欺?纵然眼下厄难未临,但貉奴磨刀将要向谁?在位者耽于事,在野者怯于行,各自坐以待毙,但我却难忍耐此等煎熬,诸位若目此自救为恶,那么大恶我自为之,若能稍有所得,也能不负乡声旧望!”

    “那、那么,深猷兄,既然你、你只是……又何苦要猝然发难,为难我等乡亲啊……”

    听到王允之仍在宣扬乡情,在场便有人壮着胆子开口问道。

    王允之闻言后则苦笑一声:“我不过乡中失意一孤客,纵然有所谋划要为乡众搏一善途,但若不为此险恶,如何能让世道正望于我。我虽是厉态示众,但内心同样惶恐,唯恐谋事不成,不独引祸于家门,或还要祸延于乡野啊。”

    “在场人众,与尊府即便不为旧好,也都是桑梓互望之旧人。若深猷兄你果然是为乡众谋善,为何不邀众深论,我等又非混淆善恶是非之昏聩之徒……”

    王允之一副苦心孤诣的语气姿态,也的确让众人心境稍有平缓,有越来越多的人壮着胆子想做沟通。

    “事到如今,我胸中厉念也不必再作隐瞒。诸位可知去年郗公去位,梁公威临徐州?以我在野之身,本不宜妄论国事,况且梁公也的确是盛功当时,无可指摘。但若言及守乡治业,谁又能夸言能比我乡众还要更加尽力?往年胡卒凶徒纵横乡野,因是道义不行,何以如今失土已归王道,我等乡众还要被拒于乡土之外?”

    王允之讲到这里便挥起了拳头,一副愤慨至极的模样:“人或笑我,怯于胡勇,贪于乡实。但若凭心以论,假使王命所用,要驱我乡众北上讨伐胡逆,光复乡土,诸位难道就全无拼死以战壮烈之心?王命已是有偏,台辅则更加失于公允,怯于军镇强势,无顾我乡情所望,这是何等的偏执!”

    在场人众听到这里,一时间也忘记了自身当下处境,乡仇愤慨跃然面上。他们能够在王导去世的第一时间赶来,也的确称得上是与王家交谊深厚,王门失势,他们多多少少也要受到影响。而沈维周入主徐州,他们自然也是时流中最为不满的一批。

    眼见群情随着他的引导渐渐转向他所需要的方向,王允之也隐隐松一口气,哪怕是拥有着乡勇为用,他眼下所拥有的势力对其他各方而言也算不上强大,因此才需要更多助力。

    “我虽不才,自有家声旧势为依靠,余生即便诸事无为,同样也能安养祥归。只因感于太傅临终遗憾,伤于乡亲绝路渐近,才会暴起为恶,难忍时局再如此轻慢我等乡流!所以这一次是厉念奋起向世道索求活路,不达目的,死不罢休!”

    壮声口号喊完,王允之才又讲出对乡众们而言更加现实、更有诱惑力的一个目标:“人无耕而不足食,无业而难自立。即便方伯强藩任免为王命所专,非乡情能问,但百万徐民饥馑苦寒难道就能漠视无顾?所以我要集于众愿向台内叩请,请以太湖为限,以吴郡、义兴、晋陵等数郡北扬州之地暂立南徐,供我乡众暂居休养,徐次过江归乡,不知诸位可愿助我成事?”

    如果说此前这些徐州侨民们尚还感于自身安危、或是怯于时势倾斜,心情还有惶恐节制,可是听到王允之讲完今次暴起的目的,一时间也都极尽畅想,继而便不乏人奋然踊跃起来。

    眼见群情变化,王允之含笑收声,就算这些乡众不被他说服,他也会用刀逼迫他们就范。随着他一声令下,很快便有兵众拿出早已经拟定好呈送给台内的奏书,然后在场众人依次排队上前录名。

    待到这长长的奏书墨迹干透,王允之才小心翼翼将之收起,有了这一份奏书,在某种程度上而言,在场这些乡亲时流便可以说是他的同谋。

    不过眼下还不是向台中呈送提要求的最好时机,沈充遇袭奔逃还不知会引发怎么样的变故,眼下最重要还是先占据金城做出守势。

    所以在家宅稍作安定,留下一部分防卫人员后,王允之便将那些联名乡众并其他被监禁的时流、包括郗鉴俱都带上,浩浩荡荡往金城而去,坐望变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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